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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海明威

到哈瓦那老區的安斯莫托旅館時,已是華燈初上。接待臺後的小姐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不肯給我任何折扣。我突發奇想,對那個漂亮小姐說:“那你能不能給我511?”她大笑起來,回答:“誰不想住511啊,連我也想”。想了一下,她說道:“你既然那麼喜歡,那就給你411吧”。從1933年到1939年,海明威曾經在511住了整整五年。

    我曾經喜歡海明威。何止喜歡,而且崇拜。否則我花這麼多錢住這個破飯店幹什麼?海明威是世上僅有的幾個能讓我將他們的書一口氣連看三遍的作家之一。而且他也是這世上少有的幾個即能寫書,又能打架,走起路來威風凜凜,連睾丸都能叮噹作響的男人。

    安斯莫托旅館號稱四星級,房間卻極其簡陋,地板上鋪著瓷磚,打開空調,天花板上頓時發出象飛機起飛一樣的呼嘯聲。它的房間四壁極高,大約有4米,感覺就象躺在一個天井裏。按照大多數中國人的標準,這裏只能算是個招待所,但老爹當年就是在這裏寫出了《喪鐘為誰而鳴》,它的手稿現在就在我的頭頂上。

    我躺在床上,想像樓上的那個房客的聲音:走來走去的腳步聲;劈裏啪啦的打字聲;和莉莉婭娜的調笑聲以及和瑪爾塔的吵鬧聲。最後,夜深人靜時,他從外面醉醺醺地回來,一頭倒在了床上,掙扎著將鞋子扔到地板上,發出了“?”的一聲。為什麼不是兩聲?我在黑暗中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直到天亮。

    511房現在成了海明威紀念室,一切都保持著原樣。花兩個美元就可以進去參觀,而且還有講解員講解。他的房間和我的一樣,極其樸素簡單。除了打字機,以及掛在牆上的海明威親筆手稿,沒有其他任何能顯示這位作家身份的東西。推開窗戶,可以看見哈瓦那小海灣的一角,對岸莫爾城堡的炮臺以及在前總督府上空飄揚的古巴三色國旗。天空如此湛藍,令人留戀不舍。

    從安斯莫多旅館出門向左轉,就是著名的奧比斯波街,順著這條狹窄的小街走下去,兩旁都是哈瓦那最古老的樓房,展現著從16世紀到18世紀的殖民風貌。在蒙斯拉瑞特街附近,是佛羅里達酒館,大堂昏暗,吧臺腥紅,酒杯和不銹鋼調酒器卻?光瓦亮。傲慢的伺者不停地用電動攪拌機製作著達依基裏雞尾酒。據說這裏的喝酒記錄也是海明威創造的——十七大杯。我只喝了一杯,結論:刨冰。

    從佛羅里達出門往回走,在教堂廣場不到可以拐進那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五分錢小酒館,那裏的牆上至今還留著海明威的遒勁字跡“我的五分錢小酒館,我的莫希托”。但我萬萬想不到這個被全世界海明威愛好者深深景仰的聖地,竟是如此地自然和樸素,沒有任何虛張聲勢,也沒有任何阿諛諂媚。那個胖胖的調酒師一邊和遊客開著玩笑,一邊雜耍般地玩弄著冰塊、檸檬汁、薄荷,以及大名鼎鼎的哈瓦那俱樂部牌朗姆酒。接著,一眨眼,一杯無比爽口的莫希托就到了你的面前,再一揮手,你喝空了的玻璃杯就順著長長的吧臺從目瞪口呆的酒客們面前筆直劃過,準確地停在水池邊沿。哇,我真他媽的愛死這個小酒館了。

    1939年以後,海明威搬到了哈瓦那以東15公里遠的維希亞山莊,並且在那裏一直住到卡斯特羅上臺。我在那裏看到了數不盡的藏書和漂亮的寫作室,但印象最深的卻是他的皮拉爾號遊艇,他在非洲獵獲的水牛,狗熊和獅子的標本,他在海上釣金槍魚的大幅照片以及山丘上眾多愛犬的墓碑。在海明威的生活裏,寫作並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喜歡釣魚、打獵、航海、鬥雞、打拳、賽馬,和…..美女。不管是真是假,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寫作只是為了養家糊口”。

    伏在維希亞山莊的三層塔樓的陽臺上,眺望遠方的哈瓦那,以及更遠方的蔚藍色的加勒比海,心中充滿了無限感懷。生命若如老爹般度過,這樣的人是萬萬不可以被叫成“作家”的,否則真是一種褻瀆。試想,在燦若繁星的作家之中,又有幾個人能像他那樣,當疾病纏身,無法享受生活的快樂時,舉起獵槍一槍打掉自己的腦袋?

    海明威在《老人與海》中說過:“人可以被打敗,但不會被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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